今日是宫宴,宫中人松懈万分,若是有刺客心怀不轨,宫中安全如何得到保障?蠢笨之人鼠目寸光,偏偏他又无处发泄,气闷半晌,抿着唇越走越快,站在亭子里心乱如麻,越想越是厌恶,索性不回去参加宫宴。

    女帝慢悠悠循着薄雪上的踪迹来到了御花园,隔着凋零的枯枝看着亭子里的青年,轻笑一声,走到亭子里,看着他。

    “封爱卿不去参加宫宴?”

    “微臣……参见陛下。”他默了半秒,屈身行礼,“并非是对陛下不敬,而是微臣瞧不起那群贼人。”

    “贼人。”女帝在他对面的石凳上施施然坐下,似乎在咂摸这个词语,低低笑,“爱卿对他们有很大成见啊。说说,为什么不同意崔家往后宫里塞人?”

    北风呼啸,他跪在冰冷的地上,面前是一袭红衣似血的帝王,手心不由自主沁出汗来,他恍惚意识到面前这个少女再也不是征战时能够和自己谈笑的友人,她已经是帝王……他只是她的臣子之一,仅此而已。

    “崔家本就根深蒂固,对陛下的忠诚又有几分?举兵时犹豫不决畏首畏尾,不过是想保全自己的根基罢了,比起追随陛下,他们更加看重自己的家族利益,若是再让他们的势力壮大,恐怕……重蹈覆辙。”

    前朝便是权臣当道,权臣多如狗,宦官遍地走,群雄崛起,分踞天下。

    如今再培养一个权臣……

    他半敛着眸子,长长的睫羽遮蔽了眼底的神情,半晌也没有听到她的声音,心底一空,忍着心口的刺痛不去看她。

    “只是因为这样?”她声音慢悠悠的,如玉的白皙手指捏住他的下巴,抬起他的脸,眸子凝视着他,“嗯?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当然不只是因为这样。

    但那个理由怎么站得住脚呢?因为他的情爱,就能让后宫空虚,他是有多大的脸来要求她做到这些?

    他跪在地上,凉意从膝盖蔓延到脊骨,在狐裘下的手指不自觉用力,却是抬眸看着她,一字一句口齿清晰:“臣仅忠于陛下,望陛下深思。”

    不能让她察觉异样……他定定地看着她,尽力表现着自己的忠心。

    他深知面前的人有多喜爱玩弄人心,开国功臣誓死追随,连他也无可避免,甚至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感……她始终若即若离,哪怕是智近于妖的师殷,她亦是恰到好处的亲近疏离,如此的分寸感,忠诚之人不可见,跳脱出来方可窥见其可怕之处。

    女帝垂眸,微微笑:“封帧。”

    他惊得身上出了一身冷汗,下巴被纤纤素手捏着分毫不敢动,他喉结动了动:“微臣……在。”

    不是封爱卿,不是封大人,是封帧。

    御花园内银装素裹,他余光都是银白,面前的一抹红越发瞩目刺眼,被迫仰头看向他暗自奢望的人,凝神良久,轻轻地闭上眼眸。

    本就已经被她拿捏于手中……她想如何把玩便如何把玩吧。

    “不若,爱卿入后宫,做个侍君?”

    “臣在前朝——”

    “原来是位份低了。”她抚摸着他的面颊,靛蓝的眸子透出些许的碧色,清澈又幽静,含着不到眼底的笑,“侍君不可,贵君如何?”